走出家庭暴力

    - 賈佑春

蓮鄉和牛猛四十歲,結婚二十年了,是擂鼓鎮街上的居民。蓮鄉見我時是他丈夫牛猛陪著來的。

蓮鄉和牛猛一前一後走進我們工作站的小小咨詢室,我一看蓮鄉那張愁苦憔悴的臉,就知道到這個女人過得很痛苦。

2009年全人健康中心開始啓用後,在擂鼓工作站已經有固定的心理咨詢場所了,很多居民會主動來中心尋求咨詢。我們的咨詢室只有五、六平方米,除了一張來訪者坐的椅子放在靠近咨詢師的椅子斜對面外,靠門的一邊還整齊地擺放了四張椅子。

他們夫妻進來後,妻子主動選擇坐在來訪者的位置上,而丈夫則選了張離我最遠、離門口最近的椅子坐下,一副隨時準備逃出去的樣子。再看他的身體語言:翹著二郎腿,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有時仰頭望著天花板,有時偏著頭往門外瞅一瞅。這是一種典型的拒絕信號。

憑直覺,我感覺到他們的夫妻關係有很大的問題。

蓮鄉先開口了:

我去衛生站那裡拿藥,我的我胃不好,吃不下東西,經常發吐。我還睡不著覺,腦袋葷得很,感覺到隨時在地震一樣。

哦!你胃不好和嘔吐有多久了?去醫院看過沒有?我關心地問。

都有好幾個月了,吃了一千多塊錢的藥也沒好。

那你睡不著覺有多長時間了?

 一年多了。

這麼長時間啦!你是怎麼睡不著呢?是入睡困難還是早醒,睡覺是不是容易驚醒?

我晚上十二點就睡了,但是睡到半夜就醒了。醒了就睡不著了,早上起來難受得很。我覺得我活得好造孽呀。我現在身體不好得很,心情也壞得很。賈老師,要不是看到我兩個女兒份上,我哪陣子就不想活了。蓮鄉的眼睛紅了,欲哭無淚的樣子。

是甚麼讓你覺得不想活了?我進一步問。

蓮鄉哀怨地看了她丈夫一眼,對我說:賈老師,其實地震我們家沒多大損失,沒死一個人,房子雖然倒了,但是東西大部分還是掏出來了。但是地震後,我老公脾氣就變了,喝酒、打人、嫖女人。上個星期就是我喊他不要再外面亂搞了,他就動手打了我。

我的確看到蓮鄉胳膊上、腿上有淤血。

我給蓮鄉做了密斯頓抑鬱量表測試,結果她有嚴重的抑鬱症。

她的情況必須馬上進行藥物治療。我的咨詢步驟是首先讓她在精神科醫生那裡進行藥物治療,再配合心理輔導。在以後的咨詢中,我瞭解到她丈夫對她的家庭暴力已經有十多年的歷史了。以前就動手打過她很多次,地震後更是變本加厲地毒打她。我除了針對她的抑鬱症做咨詢外,主要對她所遭受的家庭暴力進行咨詢,希望她找回自我,建立信心,走出家庭暴力的傷害。

出於對家庭暴力的警覺和對蓮鄉的關愛,我對她講述的家庭故事表示了極大的共情和關注。我也覺察到對於家庭暴力,蓮鄉扭曲的認知和和錯誤的行為也是促使他們的家庭暴力越演越烈的原因。

蓮鄉覺得在當地老公打老婆很正常,她是外縣嫁過來的,又生了女孩,自覺比別人低一等,再說她老公喝酒喝多了,在發酒瘋的情況下打老婆也是可以原諒的。正因為她有這樣的內在觀點,所以她沒有反抗,反而認可了他的行為,讓他的家庭暴力合理化了。我針對她的不合理信念進行對質,讓她明白她不應該承擔迫害的角色,讓她意識到她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不是沈溺於被虐角色的受虐狂

兩個月之後,經過數次的咨詢,蓮鄉決定要開始新的生活。

蓮鄉是不幸的女人,婚姻帶給她的創傷也許還有很長的醫治過程,但是幸運的是她開始有了自我意識的覺醒,開始對生活進行了新的調整。

在給蓮鄉的咨詢過程中,我運用最多的是認知治療方法。我通過提問的方式引導她思考,讓她看到她忍受二十年家庭暴力背後的不合理性;又用運用對質技術與她的不合理信念辯論,從而達到讓她理清事實,明白真相的目的,讓她自己作出決定選擇,走出家庭暴力的傷害,開始新的生活。

人之所以會迷失自己,是因為不明白真相。

真相使我們得自由!

(本文原載於《社區心理康復專刊》2009 年11 月9 日,第三期,並蒙允許刊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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